讀《還源篇闡微》
前幾日夢見南五祖之一“石泰”之名,故此打算讀一下《還源篇》,找到清代閔一得《還源篇闡微》附帶解釋
石泰
石泰(1022年—1158年),宋代常州人。字得之,號杏林,道號翠玄子。為道教金丹派尊奉的五位重要人物(南五祖)之一。金丹派道教大師張伯端曾得罪鳳州太守,被坐黥竄,途中於酒肆遇石泰,由於石泰為張講情,終得赦免。張伯端後授石泰道教丹法的道術。作有《還源篇》等。
《還源篇》正統道藏中原文PDF
還源篇並序
泰素慕真宗,遍遊聖境。
參傳正法,願以濟世為心;專一存三,尤以養生為重。
蓋謂學仙甚易而人自難,脫塵不難而人未易,深可哀哉!
古雲 : 迷雲鎖慧月,業風吹定海。
昔年,以擇中遇先師紫陽張真人。以審易之語,不過半句 ; 其證驗之效,只在片時。知仙之可學,私自生歡喜。及其金液交結,聖胎圓成。
泰故作《還源篇》八十一章(以按陰純陽之數),五言四句,以授晚學。
早悟真筌,莫待老來鉛虛汞少。急須猛省,導師訪道。修煉金舟,同證仙階。丹化飛升,實所願望焉!
後序
夫煉金丹之士,須知冬至不在子時,沐浴亦非卯酉,汞鉛二物皆非涕唾精津氣血液也。
七返者返本,九還者還源,金精木液遇土則交,龍虎馬牛總皆無相。
先師《悟真篇》所謂「金丹之要在乎神水華池」者,即鉛汞也。人能知鉛之出處,則知汞之所產;既知鉛與汞,則知神水華池;既知神水華池,則可以煉金丹。金丹之功成於片時,不可執九載三年之日程,不可泥年月日時而運用。
鐘離所謂「四大一身皆屬陰」也,如是則不可就身中而求,特尋身中一點陽精可也。
然此陽精在乎一竅,常人不可得而猜度也。
只此一竅則是玄牝之門,正所謂神水華池也。
知此則可以採取,然後交結,其次烹煉,至於沐浴,以及分胎,更須溫養。
丹成可不辨川源、知斤兩、識時日者耶!
泰自得師以來,知此身不可死,知此丹必可成,今既大事入手,以此詔諸未來學仙者雲。杏林石泰得之又序。
還源篇闡微
《還源篇》八十一章,宋杏林石真人所著也。杏林出紫陽張真人門下,為南宗第二祖,憫人讀書求道不知自體自悟,故作此篇三複申明,教人返本還源之道。
還源之法必先堅持正念,就倫常日用中,處處懲忿窒慾,真實無妄,禮以行之,是為煉己。
潛致力夫滌慮忘情以疏通督任三關、遂由慎獨而退藏於密,是為築基。
自然身中還出一點真陽正氣,心中瀉出一點真陰至精,相與渾融,凝結成丹,是為丹頭。
從此心自存誠、氣自周行,久則藏心於心而不見、藏氣於氣而不測,靜虛動直、氣爽神清,是為完體。
第覺三際圓通,萬緣澄澈,六根清靜,方寸虛明,如是期月不違,藥物亦源源而至,始終以清靜自然為運用,可以還源返本與道合真,是為全真。
金丹之要如是而已,然大要先知夫身中一竅,然後可以入手。
一竅者,神明之牖、性命之宗也。
逐於末則分注乎七竅,還其本則歸並為一竅。
惟常能以心集身者,則知窮理以盡性,常能以身藏心者,則能盡性以致命。
蓋心身為性命所憑依,性命是身心之根蒂,精氣乃身心所發用,心身為神氣所集藏。
故能以心集身中之氣者,則神還天谷,可以窮理而盡性;能以身藏心中之神者,則氣返絳宮,可以盡性而致命。
惟理窮,故欲淨;惟性盡,故情忘。
欲淨情忘,中無他擾,我惟基命宥密,自覺一竅豁然,是為開關。
見得此中虛而不屈、動而愈出,隨機運變一任自然,則是《尚書》所謂「道心惟微,惟精惟一,允執厥中」。
《道德經》所謂「穀神不死,是謂玄牝,玄牝之門,是謂天地根」者,此也。既歸其根,即複乎命,複命即還丹矣!
人可不因流知源以先還生身受氣之初乎?
還我初,則穀神可不死;慎厥初以保厥終,則金丹可必成。(得),囊蒙先師太虛翁慈示此篇,並指點夫上品鉛汞之旨,潛神默會,未敢妄參,賴師一言點化,頓自悟徹。
還源之法,見得此篇次序,自採取交結烹煉沐浴,以及分胎溫養丹成脫化,種種口訣,無非反複申明返本還源之道,盡精微以致廠大。人能准此修持,可以入聖賢之堂奧,可以登仙佛之階梯。今因緣已至,敬禮師意,依文闡發其微。爰命從孫陽林筆述如下。]
鉛汞成真體,陰陽結太元
師曰:「鉛指身,汞指心,時而會元,是為上品丹道。」
愚按:人於未生受氣之初,先成一竅,內含精氣神,三者混而為一,氤氳於中,日滋夜長;及至十月胎足,(口中一力字)地一聲,元竅頓開,通乎七竅,遂有呼吸。
身中遂有三穀—一上有天穀泥丸,藏神之府;中有應穀絳官,藏氣之府;下有虛谷關元,以為後來藏精之府。
其時,元精已遍播於周身實處而運行,元氣已歸集於中谷絳宮而為命所憑,元神遂上浮於上谷泥丸而為性所託。
俄而,元氣動而生陽,始流注於下谷關元而為精——故下穀又名為氣海。
然其精尚是元精,仍隨氣轉,常自周流於身,每到靜極之際,七竅仍並成一竅,身中即騰起一點真陽之氣,上朝元神——丹道名之為真鉛。
故師指身為鉛。
元神靜而生陰,亦布注於中谷絳宮而為氣——故中穀又名為神室。
然其氣尚是元氣,仍與神凝,常生液以養心,每遇陽動之際,一竅將發為七竅,心中先瀉出一點真陰之精,來會陽氣——丹道名之為真汞。
故師指心為汞。鉛氣得汞精以周流,則形體長成,故曰「鉛汞成真體」;陰精兼陽氣以上達,則元神凝結,故曰「陰陽結太元」。
其實鉛指身中氣,汞指心中精,即先天陽神陰精之落於後天者——象坎離中藏有先天乾坤也。
陰指海中氣,陽指室內神,乃後天鉛氣汞精之還於先天者——象後天離坎之復為乾坤也。
只此顛倒坎離,以後還先,神遂藏於心而象乾,氣遂依乎身而象坤。
坤資生,故稱體;乾資始,故稱元。
曰真體者,以明體尚未漏,猶是真一之體也;曰大元者,以明元尚未漓,猶秉太極之元也——皆生身時自成自結初無待乎作為者也。
此章開宗明義,特指明本源,示人以精氣凝成之身為元命所憑,神氣凝結之心為元性所託。身心既得,性命完全,精氣日滋,藥火俱備,只須人日返還真一而已。
但知行二八,便可煉金丹
言人得此身心性命,神既憑於心而屬乾,氣既依乎身而屬坤,果能常清常靜,七竅長歸為一竅,猶是一個成形之太極;性向未嘗滲失,渾似一丸有質金丹。
只須還虛合道,遂合真元,何須用意修煉有複性復命之煩?
只因生身之後,七竅已竅竅通靈,不能常歸於一竅,以致混沌破而為知,知復轉而成識。
從此,心感於物而有好有惡,身接於物而有喜有怒。
心中之精,既為外物所引誘,不受元性之主持,常逐於外而不養其心,元性因無所託而遂汨,前所取象乎乾之元神,茲即中虛而為離矣!
身中之氣,既為陰精所動搖,亦不順元命以周行,常漏於外而不充其身,元命亦因不足憑而日促,前所取象乎坤之元氣,茲又中實而為坎矣!
夫元神本實也,因常逐於氣而日見其虛;
元氣本虛也,因常流為精故返象為實。
卒之虛者益虛,實者又復失其實,乃有老病死苦之厄。
此非其本其源之不善,本逐於末、源故為流之弊也。
夫神失其實,故心遂變象為離;氣失其虛,故身亦變象為坎。
則是後天坎身中一點之陽,即先天之元氣,於卦德象水中之火,故曰陽氣;
後天離心中一點之陰,即先天之元神,於卦德集火中之水,故曰陰精。
所謂二八者,以卦中象數言之。坎水為已成之水,數居地六,水中之火乃初生之火,數居地二,六與二皆屬地,為在地之一八,即我先天之元氣從吾身中出者也,喻之為鉛;
離火為已成之火,數居天七,火中之水乃初生之水,數居天一,七與一皆屬天,為在天之一八,即我先天之元神從吾心中出者也,喻之為汞。故凡言藥言火者,必須謂之二八,不可以他數言也。
曰「行二八」者,即師所云「時而會元」之道——只以清靜自然為運用也。今知其流末之弊而欲返還乎本源,若不肯懲忿窒慾則斷斷無從下手。
若欲已窒而忿已懲,將此二八會合行之,則神即火也,氣即藥也。採時謂之藥,猶是後天陰精陽氣也;煉時謂之火,即屬先天——神為陽而氣又屬陰也。但知神以御氣,便是火以煉藥,可以成金液大還丹也。
夫所謂煉者,寓有防危慮險之意,亦只以清靜自然為運用也。
蓋吾身中陽氣,今從寄宮虛谷初還,苟不得神以凝之,則此氣正防其散漫;吾身中陰精,今由寄宮應谷初返,倘不兼氣以行之,則此精尚慮其舊沒。
夫惟常淸靜以立道之體,斯得真鉛汞以為道之用。及用鉛汞二物會元,結成一個,正念登時退藏,凝然大定。
念中無念,則是片響間,便可凝結,還我生身受氣之初矣!
孔子曰「精氣為物」,即指此鉛汞凝成之真體乎?
老子曰「有物渾成」,即指此陰陽凝結之太元乎?
紫陽張子曰「會得坎離基,三界歸一身」,即指此行二八以煉金丹之樞要乎?
是知鉛汞即陰陽也,陰陽會一即太元也,太元即真體也。真體大元,即吾先天之一而二者;時而會之,即二而一之矣。夫已可以恍然悟矣!
上第一章。此通篇之綱領,揭出身心、性命、神氣,藥火皆備於有生之初,是以不憚煩言,將人生本源明白注述,以便學人身悟。以後八十章,悉屬此篇注腳矣!
其下七章,係將採取、交結、烹煉之法,逐一發明。
其第九章至十五章,教人下手用功之訣。
其第十六章至二十四章,發明關竅,詳論烹煉、沐浴、防危、慮險以及分胎、溫養成丹之道。
其第二十五章至四十八章,重標正旨,闡發真機,令人讀之疑竇齊銷。
自四十九章至六十八章。分明教以後天精氣還返先天神氣而成穀神,遂由穀神煉出陽神,即從陽神煉還元神,乃以元神還返乎無極之真而成真人——是為與道合真。
金丹了當直洩,先聖窮理盡性以致於命之旨,諄諄囑咐,步驟精詳。
末後三章,復引證於古聖心傳,並丁寧夫神氣、身心、性命二必合一,遂以總結通篇之意。
學者果然煉己功深,專其氣,壹其神,端秉靈然獨存之正念,對著此篇,自然得見法甚簡易,可以即時坐進於道也。]
汞是青龍髓,鉛為白虎脂。
心中陰精,本自性根罅出。
茲謂是青龍髓者,丹家以青龍喻魂,在先天卦位屬離居東,故張子以謂「東魂之木」。
夫先天之魂尚藏於乾中而不動,至後天而乾巳中虛為離,離卦居南屬火,張子即以為「南神之火」。
是魂藏於肝,雖仍位於東,其卦已變為震動之象而好忿,其用即憑於心而為神,心為神之舍。
今我心中瀉出之陰精,原由先天本氣而為汞,上章喻為火中水,其實即木之液也。
故曰青龍髓,謂須烹調者也。
身中陽氣,原從命蒂抽來。
今謂為白虎脂者,丹家以白虎喻魄,在先天卦位屬坎居西,張子以謂「西魄之金」。
夫先天之魄尚伏於坤中而未顯,至後天而坤已中實為坎。
坎卦居北屬水,張子即以為「北精之水」。
是魄藏於肺,雖仍位於西,其卦已變為兌悅之象而善柔,其用即依於身而為精,身乃精所凝。
今我身中騰起之陽氣,原本先天金氣而為鉛,上章喻為水中火,其實乃金之液也。故曰白虎脂,謂須冶煉者也。
掇來歸鼎內,採取要知時。
此言精氣二物發生之際,正當採取之時。
法惟任意招來廝配,歸於鼎內,則坎即中虛而返坤,離即中實而還乾。
精氣歸鼎而混凝,則乾坤亦遂混合而還太極,是即謂之丹頭,張子謂之真種子是也。
歸,藏也,鼎者,乃易道之正傳。
丹家之口號並無形象之可睹,在吾一身六合之正中。
昔人所謂中間有個真金鼎,然亦無地位可拘也,《易》曰「鼎,君子以正位凝命」是也。
時,指癸生之時,即活子之半也。
如尚未悟,旦以端坐習定為功,到得靜極而動,便是癸生之時,急將正念退藏於密,以為採取,轉念即非,是斷不可求於他也。
總之,坎中陽氣為真鉛,離中陰精為真汞;坎離能產鉛汞者也,鉛汞產自身心者也;身心之用乃精氣也,精氣之體即性命也。
坎抽其陽即還乎坤,離實其虛即還乎乾。
二物即井,氣為元氣,精即化神,神氣交感,坎離即返為坤乾;及其妙合而凝,乾坤遂混成一太極。
從此陰陽動靜互為其根,固結而不可解,勻和而不可辨,純一而不可已矣!
如是以為採取之法,豈非至簡至易者乎?
上第二章。此承上章,發明鉛汞之由來,採藥歸鼎之妙訣。
奼女騎鉛虎,金翁跨汞龍。
奼女即真汞,金翁即真鉛。其名義詳注第十章。
虎以喻身,龍以喻心,張子曰:「心之猖狂如龍,身之猙惡如虎」是也。
曰騎曰跨者,取兩相駕馭之象也。
言二藥即採入鼎,自然以陰精駕夫陽氣,即以陽氣馭夫陰精,成一渾論無分之象。
然此際性情稍欠靜逸,則神復外馳,所結之丹頭即散,須俟後來鉛汞重新結取,故下文以明正令為切囑。
甲庚明正令,煉取一爐紅。
甲屬木以喻性,庚屬金以喻情。
正令者,無倚無偏之令,孔子所謂「直其正也,故曰正令」,白子所謂「念頭動處是玄牝」,坤二《文言》所云「君子敬以直內」是也。
明正令者,要先明之於平素,到此但一申明,百體然然從令矣!
言當此精氣初交之際,務須性靜情逸,方保和而不流。
法惟仗我平素主敬存誠之力。及今心尚未動,急明直養之道,先藏於密,自然念中無念。
精凝氣以成神,情歸性而大定,則結為丹頭,不虞滲失。孟子所謂「以直養而無害也。」
一爐紅者,丹家所謂「一爐火焰鍛虛空,即是烹煉之道」,孟子所謂「充實而有光輝」是也。
上第三章。此承上章,發明得藥交結全在性情,得正則神不出位而氣自流行也。
蛇魄擒龍髓,龜魂制虎精。
蛇以喻情,情每感於善柔而生喜,乃魄之所為,故曰蛇魄。
龍髓者,喻心裡之陰精。
龜以喻性,性每觸於震動而生怒,乃魂之所為,故曰龜魂。
虎精者,喻身中之陽氣。
此承上章而言;吾之正令既明,則情已忘而歸於性初,故猖狂之心龍就擒;而精已不搖、性已定,而斷滅情根,故猙惡之身虎受制,而氣已不滯。
曰擒曰制,亦行其所無事而巳矣。所謂「虎已伏、龍已降,獼猴不復窺六窗」,其在斯乎?
華池神水內,一朵玉脂生。
張子曰:「以鉛見汞名曰華地,以汞入鉛名曰神水。」
愚按張子之意:以鉛喻身,譬之曰池,以見汞而氣華也,故名華池;
以汞喻心,謂之曰水,出入鉛而精神也,故名神水;
汞鉛融洽,即喻為神水入華池也,其實只是神返身中氣自回耳!
言鉛汞既經凝結,自然情忘性定,神之入氣如水歸池內。
有一個主人常惺惺,然如花已苞漿成朵,欣欣向榮;又如玉已凝液成脂,密密結實之象——乃譬喻也。
上第四章。此承上章,發明二物既得交結,則性情已正,其為物不貳,故丹頭立矣!
白雪飛瓊苑,黃芽發玉園。
白雪雲者,身屬坎。 坎中一陽是乾金,故色白;身中鉛生,由於金氣之洋溢,得汞一交化為神水,明淨清激,故有雪象。瓊苑,喻身也。
黃芽雲者,心屬離,離中一陰是坤土,故色黃;心中汞生,由於木液之充盈,遇鉛而凝即入華池,融和滋長,故有芽生。玉園,亦喻此身。
曰飛曰發者,言鉛得汞交而上透,勢將飛布漫天,汞得鉛凝而下行,勢將發榮滿地也。
紫賢薛子曰:「無白雪,無黃芽,白雪乃是神室水,黃芽便是氣樞花。」此可以證矣!然不可以有心求也。
但能如偃月,何處煉紅鉛。
如偃月者即本來玄竅之變象。言我身中未得藥時,清淨內守,七竅已歸一竅,此中虛靈洞敞,圓渾如卵,蓋其靜也翕焉;及至藥產,我之正令一到,竅即仰如承盂以受藥,蓋其將動也亦將闢焉。
爾時若從旁觀之,則象如偃月,迨既受藥而冥合,仍如卵守矣。
蓋念頭一動而即靜,玄竅亦將闢而仍翕焉。
若感乎情而心動,則竅遂闢為七而藥即散矣。故以但能如偃月為受藥之驗,然亦以言其意象如是,蓋有不期然而然者,初無形質可睹也。
曰紅鉛者,張子以謂「真鉛生於坎,其用在離宮」,以黑而變紅是也,然亦初無色相也。
曰何處煉者,蓋神無方體,戒人勿著相於有為也,孟子所謂「必有事焉而勿正」是也。
要之丹頭既立,則藥物時時發生,我但能明正令,自無外誘相乘;此中亦時時自能承受,久而氣足神充,穀神自然充實焉。
夫修煉之士,當初苦不知竅,及會得竅,緊防斷竅。
先事退藏要矣,清靜自然妙矣——人能先事退藏,則臨事不失機,而後起之念不能擾。知乎此,則心可得而正矣!
上第五章。此承上章,言丹頭既立,則藥物時刻發生,愈採無窮,總不可轉念料量,則此中自能承受,斷勿稍假作為以助長。即張子所謂「一粒復一粒,從微而至著」。亦不過言其積累之盛大,並無法象可擬也。
藥材開混沌,火候煉鴻蒙。
藥材者,採取時之稱也;火候者,烹煉時之號也;皆指此精氣也。
曰「開混飩、煉鴻蒙」者,言此精氣,只於清靜際,七竅歸一,如混沌中之無兆,自然開闢出來;即以清靜意,不分內外,如鴻蒙時之無象,自然混煉成功。
謂藥才出於混沌,火即煉如鴻蒙,發明上文正令、偃月等義,教人只可以無心會,不可以勞心為也。
十月胎仙化,方知九轉功。
化者,即白子所謂「打破虛空為了當」。
即下文脫胎神化之謂也。
九轉,即九還。
九乃金之成數,指身中陽氣之來復,非謂九個轉回也。
言藥材於無中生有,即須如大造之混煉鴻蒙,更不及料量夫氣象何如;
乃至三百日胎圓,方知我初結丹時,採掇身中先天陽氣之功也。
上第六章。此言得丹烹煉,不可拘求形跡,將來自知其效。《契》雲「不以察求」是也。]
龍正藏珠處,雞方抱卵時。誰知鉛汞合,正可飲刀圭。
藏珠抱卵,以喻竅妙。
《內景》言:「人既知歸併於一竅,即得處密之法,但當如龍之養珠、如雞之抱卵,神注不移而已。」
誰字妙有實義,吾師太虛翁注《九天心印懺文》謂曰:「非我非他,莫可稱呼而強謂之——誰也。」
篇中誰字凡十一見,均可依此體會。曰「誰知鉛汞合」者只是藏神於密,守其清靜,不辨何者為他為主,何者為我為賓,亦不管二物之合與否,乃真妙合無間也。
刀圭,指戊己二土,數皆屬五,其初本位原同在中央,生後寄宮分在坎離——坎中之陽即戊土之英,離中之陰即己土之萃,古人稱為坎離、刀圭之旨,先儒稱之為「二五之精」
以明坎戊離已,一見相得,爾時尚無間隔之物,遂交合於中央,故曰刀圭。
教人只用初意,乃是正令,即先賢所謂無極之真、二五之精妙合而凝者也。
老子《常清靜經》所云:「無形無情無名,強名之曰道,」
即吾師註解「誰」字之實義——乃時而會元之道可用者也。
初後念即著相,雖正已落後天,瞬即轉為思慮,二土遂為木性金情所間隔。
氣是坎中戊,遂通達於呼吸,而水府不能保其源;精係離中己,遂滲落於膀胱,而神室不能安其宅。
是水精火神又不能相濟,則四象俱不復為我用,何能合鉛汞而凝結胎仙?
故修煉之士,必須以能飲刀圭為合鉛汞之正法。
曰「正可飲」者,蓋言鉛汞初生之際,即我天心靜中初動發為正令,即當二物已凝正可烹煉之時也。
其不曰用而曰飲者,寓有飲水飲湯,冷煖自覺。
我意覺處自會烹調,以明正令妙用、用中有正覺存焉,仍只以清靜綿密為功而已。
於此可知片響功夫,已連烹煉在內。
蓋交結於念頭動處,只在剎那;烹煉自密自退藏,須經片晌方能堅定;交結得自天然,烹煉方為凝結。
故未交以前,只在無功功裡施功,端坐習定以為採取;及至藥生,即於有用用中無用,凝然大定無思無為便是烹煉。此乃妙中之妙,豈易言傳?
然已言之,不勝冗沓矣。讀者約而精之,神而明之,則存乎其人焉。
上第七章。此承上章,發明烹煉之道,只要綿綿若存,白子所謂「以斷續不專為隄防」是也。
沐浴資坤水,吹噓賴巽風。
言到此地位,如或藏念不密則火散,體內便覺冷落。
但即自明正令,則神返中而氣自回,自有直氣熏蒸遍體以為沐浴,此中即溫。
曰「資坤水」者,以我體質已化先天,北方正位已非後天坎象,故稱此天然沐浴之氣為坤水。
倘竟念起紛擾則火雜,體中便覺煩熱,但即回顧正念以息躁妄,內仍靜專,自有真息悠悠吹噓,遍體清涼,此中自和。
曰「賴巽風」者,以我坤體既復先天,則西南之鄉原是巽宮鼻象,故稱此自然吹噓之息曰巽風。
是即調勻冷暖之妙劑,是神返而氣自回,仍不必求諸氣分也。
白子以操持照顧為行火,以真氣薰蒸為沐浴,以息念為養火,其法精矣!
嬰兒無一事,獨處太微宮。
嬰兒,指我心中陰精已兼陽氣凝成之神,即還居於天谷本宮,名曰穀神。
前輩喻之為嬰兒,言此時神力尚微,還須吾之正念常自操持照顧者,故以喻之。
太微宮,在天上為太微垣,有帝坐居中,在人為頭上九宮之中宮,即泥丸宮—一穀神處以養真之所。
我師常言:「嬰兒即真人,要在虛閒無用處,閒閒獨自養元神。」
其旨精矣!是即自性光也。
言人身中,只此是真養,到真身透露,即是妙道真人也。
上第八章。此承上章,言當烹煉之後,即須沐浴,如遇冷暖不調,總由神馳於外、念擾於中,急須自治其咎。
照顧嬰兒,獨處上谷,清靜無為,任氣自然周流,即是調和之劑,不必反驚吾神。
若驚其神,即著於物,仍流浪於生死矣!
前章至此,發明丹基、採取、交結、烹煉、沐浴之道備矣。
然其大旨,惟以持念為採,念藏為取,神靜斯交妄滅故結,專氣為烹,無妄為煉。
蓋妄滅則正念長存,正念藏則妄自不起,法正簡而不煩。
其下七章仍承此章,發明溫養、分胎、冶煉之道,只是一味清靜,全無作為,在人心領神會身體力行耳!
專氣二字出於《道德經》,言要如嬰兒之饒氣自為主,行此,心不加調度也。
紫府尋離女,朱陵配坎男。黃婆媒合處,太極自涵三。
紫府喻我身,朱陵喻我心,黃婆喻我意。
愚按:後天身象北方坎卦,坎屬水,色本黑,欲返先天坤卦,須尋南方離中之陰以納之;離屬火,其色赤,赤黑間色為紫,故曰「紫府尋離女」——女即離中之陰也——謂以後天坎身返還先天坤身也。
後天心象南方離卦,欲返先天干卦,須求北方坎中之陽以配之;樂陵南嶽洞名,以喻心之宅,故曰「朱陵配坎男」——男即坎中之陽也——謂以後天離心還成先天干心也。
黃者土之色,婆者姥之稱,黃婆雲者,即吾之正念也。
言當時煉此後天心身,先向身中尋得心裡之陰精以配身中之陽氣,陽氣得陰精兼行直透,陰精即賴陽氣凝煉以成神,神遂還於本宮夭谷——全賴我之正念先自退藏媒合之密,故得涵身心意三家為一太極,成此穀神。
穀神之生,精氣所凝,正念惟一,明其正令,遂自渾合乎其中亦不以為功,故曰「太極自涵三」也。
上第九章。此承上章,發明身心所以返還,只賴我先誠意密合為一竅耳!下章遂反復以申明之。
乾馬驰金戶,坤牛入木宮。
金以喻情,言朱陵既配坎男而成乾,即可以剛健之道以馭情,故神自藏于密,常棲天谷以養性——然誰致之?
木以喻性,言紫府既得離女以成坤,即可以柔順之德以率性,故氣自充乎虛,常朝泥丸以養命—一誰實使之?
阿誰將奼女,嫁去與金翁。
女本離中之陰精,入于坎中而成坤,因其自離返坤而為氣,有女歸于宅之象,故曰奼女。
金本坎中之陽氣,入于離中而成乾,因其自坎還乾而化神,有少年老成之象,故曰金翁。
嫁去雲者,謂陰精之出離入坎,即以坤配乾,以喻心即宅身、身即藏心,有女從夫之象。
言陰精之出離適坎,則陽氣之出坎入離不待言矣!
當時若非吾之正令克明其德、知來藏往,氣何能養形而致之柔順、精何能成神而致之剛健耶?
而今即以柔順之形配剛健之神,妙合而凝為太極之冥冥,性情各得其正,伊誰之力哉!
愚按:金戶指兌卦,兌為乾金闕戶之象,乾馬馭金戶者,象澤天夬卦,陽氣已盛之時也;
本宮指艮卦,艮因坤土駕木為宮之象,坤牛入本宮者,象山地剝卦,陰精已盛之時也;
奼女指剝上原有一陰,返宅成坤也,金翁指夬象也。
「阿誰將奼女,嫁去與金翁」者,即丹家所謂「半斤配八兩」之說。
蓋以四陽卦內八陽爻為半斤,以四陰卦內八陰爻為八兩,配合為八卦以為一斤滿足之喻也。
言人當此陰陽並壯之候,若非平素主敬有誠、煉就篤信謹守之正念,誰能收心卷藏於密,使剝上一陽自然配入夬上而成乾,即以夬上一陰返於剝上而成坤?
則體完全坤之柔順以養氣,神還純乾之剛健以馭形。
從此資始資生,重行姤復,運化無疆。是並下章洞房端氣之義一並解明,似更直接。
惟是上品丹道,前輩立言皆含易理,不言卦爻,只據實地指示,以便雅俗共曉。如遇宿學之士,正不妨觀象玩辭,直通玄解;如遇來學之人,惟恐語涉經義,反障心目。
是以體註此篇,亦宜切指人身具有之物,核實言之,庶冀眾見眾知,不須求象探索,并以仰體吾師普度之慈願耳!
此章只因「金戶」「木宮」兩象,正注未及指明,恐留遺義,漏入旁門,是以仍取夬、剝二象,指實闡發,以明互變即成姤復,可以祛盈溢之災而免亢陽之悔也,幸共思之
上第十章。此申明上章,所以返先天之旨,皆賴平時密藏正念之功。蓋自丹頭初結以來,神氣日壯,漸可分胎,更當加意持盈藏神養氣也。
奼女方二八,金翁正九三。
奼女喻我陰精所化之氣,二八為成斤之數,分兩已足之謂也;
金翁喻我陽氣所凝之神,九三為內陽已足,即如乾之內卦已屆三爻之象。
言修丹到此,體內神氣並壯,勢將分胎,每因好動而不安於靜,若任其矜躁,勢必氣反動心,谷神即難安靖。
未有滿而不溢者,故特以「方二八」「正九三」點清火候,教人因時而惕,不驕不憂,則有美內含,自然忿欲不興,分胎無咎。
洞房生瑞氣,歡合產初男。
洞房喻我身,即密藏之一竅也;
「生瑞氣」者,即指我身中陽氣勃興,正是元命來復之憑、陽神初基之兆也;
曰「產初男」者,謂陽神初孕如震為長男,加于乾上即為雷天大壯之象——一陽初動于外卦也。
言當此體氣既壯,神益退藏,猛然陽氣勃興,即與神會歡合,片響,谷神遂化為陽神。
正如初男之方產,即是元命來復,是為谷神成功,可以留神不死矣!
第十一章。此指元命來復景象,以明自然分胎之道,人果讀此會悟。
當陽盛而將克,正是夬卦之象,急自退藏,則上復為初。
孔子所謂「知來藏往」,互夬為姤,即互剝為復,而陽神從此基生,方知用九用六之所以皆吉而無悔也。
昨夜西川岸,蟾光照碧濤。採來歸玉室,鼎內自煎熬。
昨夜者,元命來復時也。
西乃坎卦先天本位,坎為水,故曰西川。
蟾本月彩,曰蟾光者,喻陽氣發生上透之象。
篇中凡言陽神初基時,必喻之以蟾,皆取其三足而陽光上透也。
碧濤喻後天身象坎之卦氣,坎水色本黑,得蟾光照透則水碧,故曰碧濤。
玉室喻我體,緣元命既復,神氣縝密,故稱玉室。
鼎內指神室。煎熬云者,仍取專氣為烹、無妄為煉之法也。
言我疇昔元命來復,由于後天坎象易中神氣充足。
頓然陽氣勃興上透天谷,與神混合變為陽神;
而今體已返還先天,坤象仍復北位,坎即退位于西方;
一經回溯,正如昨夜于西川岸上得見陽光照水之蟾;
我即掇來歸于神室,凝煉一番,使其自相煎熬,但覺溫溫氣象,卻無煎熬形象可求也。
即此化為陽神而命複矣!此乃玉符保神之道,故谷神可以不死也。
上第十二章。此承上章,而言元命已複,必須保合太和,乃利貞也。
離坎非交媾,乾坤自化生。人能明此理,一點落黃庭。
言昔我後天心身相合,雖名為交結,正如日月之合壁,並非交媾;
此番復命之時,雖名乾坤交媾,其實只是神凝氣聚,自然化生完一太極。
人果能明此理,則凡丹經所云「身中一點陽,心中一點陰」,謂為二物者,不過同出而異名也。
相見自然妙合凝成一個正念,念寂歸密即落黃庭。
黃庭指一竅,即密處也——黃乃中央正色,庭乃虛無空際,故名。然總不可以色相求也。
上第十三章。此承上各章,發明丹道終始悉本自然、二必混一之要旨。
丹谷生神水,黃庭有太倉。更無饑渴想,一直入仙鄉。
丹谷即人身中絳宮之別名,黃庭已見上章。
言中谷自能生氣,由下谷盤旋而上與神會,遂生神水灌溉周身;故谷神亦時得氣來朝,一如太倉之源源收貯,旋復發為神水充滿周身。
是身中自有灌溉不渴之漿,並無瀲灩之象;谷神自存飽飫不餒之糧,初無積貯之形。
知此,則凡世稱乳哺之說,可弗講求,而我心更無饑渴之虞。饑渴尚不必虞,此外更有何想?
大可安心退入,直抵仙鄉。
乃教人一念不生、萬幻俱寢之道也。
上第十四章。此承上各章,教人專持正念,退密為功,更毋分心他慮,有誤入仙大道。
意馬歸神室,心猿守洞房。
一意退藏,神自不散,既歸于密,即是天心。
萬緣放下,心在身中,趁此無為,亦藏於密。
精神魂魄意,化作紫金霜。
精藏于腎,腎氣全,則精安腎臟而人智;
神藏于心,心氣全,則神安心臟而人禮;
魂藏于肝,肝氣全,則魂安肝臟而人仁;
魄藏于肺,肺氣全,則魄安肺臟而人義;
意藏于脾,脾氣全,則意安脾臟而人信——是五臟各秉一氣、各具一德。
有如此,若人能意誠、心正。
則五氣皆全而各安本臟,其五德亦全,此聖門一以貫之而退藏于密之道,即是丹家攢族五行而歸藏一竅之法。
五氣會一,可以凝結成神——神即丹也。
全真之所謂丹,即孔門之所謂仁也,猶果核之有仁是也。
曰紫者,以金丹初由水火合成,水黑火赤,相間成紫,故關尹子望見老子之氣為紫氣。
此不曰丹而曰霜者,恐人泥字誤作顆粒之見,積想成幻,身中必成氣痞之症,大是誤事,故以零露所結之霜為喻。
以明跡之可見,摶之不得,乃是虛空粉碎之象,形容金丹于無相中生實相之妙,故曰紫金霜也。
讀此二章,益足征人之修養與天地同功。何則?
天垂象以覆物者也,天惟養其無象,故象益高明,常覆萬物于無窮;
地凝體以載物者也,地惟養其無體,故體益博厚,常載萬物而無洩;
人寓形以成物者也,人能養其無形,則形益悠久,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,曲成萬物而不遺,可以長生久視、智周萬類、澤流出世,參天兩地中立為三。
故白子有言曰:「人若不為形所累,眼前即是大羅天。」
又曰:「忘形以養氣,忘氣以養神,忘神以養虛,忘虛以合道。」
即此忘之一字,便是無物也。
「本來無一物,何處惹塵埃?」
更何必拘拘于何者為精、何者為神、何者為魂、為魄、為意?
總歸于養其無形之一訣;一任氣化之自然流行,以盡我自性之至誠無息焉爾。
上第十五章。此承上各章,發明金丹無質,教人下手用功。只是誠一不貳,養其無形,以合乎無象、無體,則正氣自流行于天地,元神自集藏于一身,皆得之自然清靜之妙。
李泥丸所謂「三一音符」,張子所謂「會得坎離基,三界歸一身」也。
通篇自首章至此,為一總結。其下九章,發明關竅溫養成丹,並以申說各上章之意。
一孔三關竅,三關要路頭。忽然輕運動,神水自然流。
一孔即指七竅歸根之一竅也。
三關以煉精化氣為下關,煉氣化神為中關,煉神化虛為上關——乃上品煉丹之道。
有以身後之尾閭、夾脊、玉枕為下、中、上三關,復以身前鵲橋、絳宮、關元為上、中、下三關。
我宗亦取其說,以為立基時疏通督任、銷其宿疾積垢,以便後來真氣得以暢行無滯之功用。
然亦只以滌慮忘情以疏之,並不更有作為也。
此言三關,卻不必拘其說也。
竅者,即指此一孔也。
言此真體中一孔之竅,乃是積精累氣凝神之轉關要路。
只須致虛守靜,養到無形,忽然得見鉛汞應令齊發,是精已化而為氣,自然運動上朝於谷——即為五氣朝元。
其時神感氣交,氣即化神,神凝氣聚,遂化而為神水充遍周身——即是神水入華池。
仍任其周流運動,一息無停,自然而然,非識可識,而吾之神總安於如如不動中也——故曰三華聚頂。
吾于是悟得精之化氣、氣之化神、神之化虛合道,只憑我心與息兩相忘于無形無物之中。
其法始而相依,漸而蟄藏,從此相依于無,相依遂并蟄藏于無可蟄藏之際,是為相忘;
湛然常寂,即是化虛,到得寂無所寂,即是煉虛合道也。
吾師太虛翁嘗謂「天仙之學,精氣神三者轉關于一竅之中,仍如子在胞胎未解料量,母懷胎娠亦弗矜持,母子相忘而相安;一如水晶盤中之珠,轉漉漉地、活潑潑地,自然圓陀陀、光爍爍,初無渣核存滯於中。非如別品丹法,限定幾時煉精化氣,幾時煉氣化神,幾時煉神化虛。究因未識此一孔轉關之訣竅,是以講不到如此親切真實功夫,只將小法閒言、名象程限支吾演說,教人誤弄是非。」
吾宗心傳,上品丹法也。
蓋吾宗心傳,必以藏神混化為天仙功夫者。
故考究家珍,件件指明實據;令人修煉,教他先覓主人,事事懇懇勤勤,處處樸樸實實;然後下手煉丹,則伏虎降龍、陶魂制魄,自是易事;回向一孔訣竅,直造三關源頭,更復不難。
故得以三百日功夫,成就金液大還丹也。
凡我同人,幸毋歧惑,誤認脾邊一穴存思氣升氣降,謂氣騰騰、謂精滴滴、謂神靈靈、謂虛空空,如此拔本塞源,益滋流弊;如饑食鹽,反加得渴,永無鍛精成神之日,那得煉虛合道之時,徒然兀坐,暴氣勞神,不知立丹基于頃刻。運造化於一身,甚可惜也。
上第十六章。此章指出一孔轉關密竅,并特發明氣精混煉成神之旨,全是清靜宥密養其無形之功效也。
制魄非心制,拘魂豈意拘。
言養其無形,則識神死而谷神活;谷神活,故情忘,情忘則魄滅矣!
夫固有先手心者能制之,心非能制魄者也。
言形既能忘,則七竅井而一竅明;一竅明,故性現,性現則魂藏矣!
夫惟有持此意者能拘之,意豈能拘魂也哉?
惟留神與氣,片響結玄珠。
魂藏故神全,魄滅故氣充。
神氣交感,自然凝結。
玄者象其幽淵,珠者象其光潔,故曰玄珠。
上第十七章。此承上章,申明養其無形,則氣自充足而神自安藏也。
口訣無多子,修丹在片時。
此言修丹口訣,即上章「惟留神與氣」二句,語意只用在無多子三字、片響之時。
然而神氣之如何並留,片響之如何凝結,自有簡易之訣;
即石子原序中所謂「不過半句」是也。
學者功夫純熟,由定生慧,自然領悟,奪取先機,所謂得來全不費功夫也。
溫溫行火候,十月產嬰兒。
漫守藥爐看火候,但安神息任天然。
氣專念寂,自無差失。
養之三百日,自然靈動如嬰兒之脫胎而產,有見龍在田之象——乃喻辭也。
上第十八章。此承上兩章,以起下六章之意。
上兩章言採取交結,此章點出口訣兩字,并教以用訣之際,火侯務要溫溫。
其下六章,詳言沐浴,以及分胎溫養丹成也。
夫婦初歡合,年深意轉濃。洞房交会处,無日不春風。
夫婦喻心身,洞房喻一竅,春風喻溫溫也。
言此身心,初以精氣凝結成神,已覺歡合無間;
及經烹煉、沐浴,日積月累,其好合之意較初轉濃;
于中時時交會,自有真氣薰蒸以為沐浴,其氣體溫和如坐春風之中。
讀者慎勿以辭害意可也。
紫賢薛子有歌曰:「夫真夫,婦真婦,坎男離女交感時,虛空無塵夭地露。」
此形容一竅中光明景象也,其可稍存塵見乎?
上第十九章。此承上章,而言烹煉之久,自有天然真氣沐浴,仍以溫溫為準,似無異乎烹煉功用。
殊不知得藥交結于中,初時行火,致之縝密,謂之烹煉;後來真氣時時上朝,充乎遍體,取其溫潤,謂之沐浴。
故言烹煉是火候之所致,言沐浴乃藥力之自然,白子所以「以作止為進退」也——烹煉是作,沐浴是止。
作為進火,有用用中無用也;止為退火,依前于無功功裏施功也。不可不知。
驟雨紙蝴蝶,金爐玉牡丹。三更紅日赫,六月素霜寒。
首句喻其險,次句喻其危,三更喻其冷,六月喻其熱;紅日所以退冷,素霜所以銷暑。
言丹道當壯長之時,每每好動而不安于靜,然火候又當無為無作之際。
神果凝然靜定,念中無念,功夫純粹,原無可慮。
如其平素煉己未純,到此無為,勢必動念,則神遂外馳,其險有如紙蝴蝶之遇驟雨,身中冷落如夜三更,須得紅日之暖以暄之,則神歸天谷,即時冷退而返溫。
倘念頭躁動,則神遂躁烈,其危有如玉牡丹之入金爐,心頭頓熱如夏六月,須得素露之寒以銷之,則氣返絳宮,自然躁退而還潤。
總要念中無念,動直靜專,常令溫潤為度。
然而三更何以得日,六月何以得霜,到此而求補救之法,其何能淑?
夫豈知三更者時正子也,六月者日在午也。
言冷必喻以三更,言熱必喻以六月,顯因其妄動,作警戒之危言,隱示以乘時可斡旋之良會。人能悟此胎元之所在,即可下手調停。如未得決,請讀下章。
上第二十章。此承上章,言止火沐浴之時,全憑神定氣行,方能盛大,以致分胎。
萬一念動氣散,即致危險,故白子必「以斷續不專為隄防」也,于此可悟。
平素煉己功深者,必無此患。有志修丹者,可不先自乾惕乎!
海底飛金火,山巔運土泉。片時交媾就,玉鼎起青煙。
海底喻尾閭,山巔喻頂際。
金火命火也,土泉性水也。
交媾就喻密裡調和得其平也,玉鼎喻此一孔密竅也,起青煙者溫和乍轉之象也。
此承上章,言三更何以得日?
須將正令一注,從我海底尾閭飛起坎中純陽乾金之火,以達于巔而還乾,即如紅日之赫而遍體衝和。
六月何以得霜?
即由我山巔運下離中純陰坤土之泉,以歸于海而返坤,有如素霜之寒而遍體溫潤。
言雖剪作兩句,其實只是一貫;自下而上以還乾謂之飛金火,即由上而下返坤謂之運土泉,別部丹書所講進火退符之說即此也。
如是斡旋,只須片響,自得遍體溫和,正如鼎已起煙,不必再求夫氣。
然此究非出于自然,乃不得已而一用之,以為補救。
否則,而寶不宜輕弄,張子戒之詳矣。
總之,吾人性命之學,全在防意如城,故文王演坤之六三,系以「含章可貞」之辭也。
第二十一章。此承上章,發明補救之法。
愚按:上文第十九章,為自然沐浴之正;此二章,教以補救差失之方,白子所以有運用抽添之說也。
鑿破玄元竅,衝開混沌關。
玄元竅者,即指一孔之玄象也。
鑿破云者,即報七竅歸根之一竅,到此豁然頓開,遂爾洞見本來真一——根乎萬象之先,貫透色身內外,至虛至無,至妙至玄,但覺杳杳冥冥非尺寸之所可量,浩浩蕩蕩非涯岸之所可拘;
其大無外、其小無內,大包天地、細入毫芒,上無復色、下無復淵,一物圓成,千古顯露——是乃一統七竅玄關大開之時也。
混沌關者,言此時氣巳旺盛,陽神獨處天谷之中,得氣來朝,亦複渾渾噩,如在混沌關頭,塊如一卵。
衝開雲者,言到此地位,藥力已足,火力已全,至大至剛,不容潛伏,我之谷神已自得見玄元,真竅頓自衝開;遂爾黃中通理。正位居體,其氣即貫乎天地,其神即統乎法身;
第覺雷轟電掣,撼動乾坤;旋即百脈聳然,三關透徹,遍體純陽,身如火熱——此真景象,非譬喻也。
上句是銷釋從前、滌慮洗心、搏六日一之苦況,到此即一以歸根。
下句遂直指金丹大道,即一以統七,以直養而無害——老子所謂歸根,曰靜,曰復命——到此而元命方為全復矣!
總之,在後天為身心,功夫須由動以歸靜,以還我先夭;及還到先天為性命,功夫自然靜極而動,有或躍在淵之象。荀非夙夜基命宥密者,曷克臻此?
但知烹水火,一任虎龍蟠。
烹水火即是溫養,說在下章。
虎本喻身,今喻氣,龍本喻心,今喻神。
言到此地位,玄竅已破,不必伏處色身潛修,然元性未複,正如乾交外卦九四爻象。
孔子所謂「上下無常,進退無恆。」言上不能參天,下不能兩地,進未能合道,退未足保身,正凝而未定之時,止可括囊內守,溫養聖功。
如山下初出之泉為蒙,君子以果行育德養其定以為水也;
如山下初發之火為賁,君子以明庶政而無敢折獄養其慧以為火也。
以如是為烹調,必從事以有終而弗敢告成也。
故我述《天仙心傳》之圓訣而曰「三才卵守,黃是福田。我處其中,混化坤乾。」
是仍以神氣混凝于誠一不貳之中,性命包藏于虛無自然之竅,任龍虎之相蟠,待風雲之際會,方可以冀夫丹成也。
(林謹記,吾師嘗語人曰:「欲求金丹至要,請體《周易》之乾坤,則道備矣。」
林嘗讀坤之上六與乾之上九,而悟採取之道;
讀乾之初九以參坤之初六,而知凝結之道;
讀九二以參六二,而知烹煉之道;
讀九三以參六三而知沐浴之道;
讀九四以參六四,而見分胎即須溫養之道;
讀六五以參九五,而得丹成之道;
複讀上六上九以參用九用六,遂得了悟生死脫化之道。
故周公繫辭,使人玩其占,孔子翼以彖、象、文言,以闡其微妙,正可觀象、知變、玩辭、知占也歟!
附述讀《易》之義如此。)
上第二十二章。此承上章,言沐浴既足,有自然分胎之道,即白子所謂「以移神為換鼎」是也。
其實分無可分、移無可移者,不過知見擴而天人不隔,神氣充而物我無間,但須溫養純熟,乃見丹成。
然而溫養之功,有難于剋期告成者,此在其人平時慎獨之純否,以證其遲速耳!
娑碣水中火,昆崙山上波。誰能知運用,大意要黃婆。
婆碣水中指海底,昆崙山上指山巔——此二句似與二十一章首次兩句相同,但前以飛運二字為色身內補救之法——取其即至此時神已正位凝命、氣已內外透徹,但知天下有娑碣之海水,吾之慧命藏其中;有昆崙之山頭,吾之定性宅乎此。
無有東西遠近,亦無水火升降,一任浩然之正氣自為流行,萬物並育以為溫養之聖功。
其運用較未開關時大不相同,只要一個大意篤信謹守,勿任飛揚浮躁使體常舒泰,和光同坐,自可望元性之來復也。
紫賢薛子有歌曰:「水真水,火直火,依前應候運周天,調和煉盡長生寶。」此可以知運用矣!
上第二十三章。此承上章,切指溫養持盈之道。
藥取先天炁,火尋太易精。能知藥取火,定裏見丹成。
藥指精神魂魄意五者之氣,五氣一貫而朝元,結成太素氤氳之元神,體中乃有純陽之氣,是為先天氣。
火指精氣神三品之華,三華齊化而聚頂,內凝太乙含真之氣,心中乃得有純陰之精,是為太乙精。
我同門瞿君謂;「《春秋合城圖》,北極五星在紫微宮,紫微天帝室太乙之精也。其位與天乙近而稍南,正當人之巔頂,故能應感直注人心。」
其理確有可據,是即人之初生,陰陽結太元之所由來也。
愚又核 之第十七章,稱此際所得者謂為天地髓。
天地即太 極也,則太乙之本於太極,即鶴臞子所述「杳杳冥冥,太極流精」是也。
然太極不可見,故以其主乎天之太乙以況之。
是紫微宮太乙之精,即太極所流之精也明矣!
其謂之天地髓也亦宜。然此且不必具論。總之,人與天氣本來貫通。
修養到此,常以五者朝元之真氣,凝合三華聚頂之元神,綿綿若存,灰心冥冥,自然得我元性來復。即是尋取太乙之精以為火,採取先天之氣以為藥,火以煉藥,定裏丹成,白子所謂「可以無心會,不可有心求」者也。
故紫賢薛子有歌曰:「藥非物,火非候,分明只是一點陽,煉作萬劫無窮壽。」我但于清靜無象中,密以守之,自然有火鍛煉成神,是為定裏見丹成也。若以知求,則如莊子所謂「黃帝失玄珠」,使知求之而不得也矣!
上第二十四章,此總承上二十三章,發明自採取以迄丹成,不出乾坤易簡之道,皆易知簡能之法。
但得正念,清靜自然,純一不貳,三百日功夫,此後盡可逍遙物外,游戲人間,去來無礙,道合自然矣!
愚按:自首章至此二十四章,所言丹道業已完備,惟于點化、採取、交結、烹煉、沐浴,以及分胎、溫養之處,不能不假譬喻以立言,又不得不作分別以明辨。
誠恐後人執其文以泥夫象,以為有形有為而不能頓悟;即或悟得其確,尚恐以為二者並用,著意于往複升降之煩而不知其一貫;即知一貫,猶恐其煉到谷神之後,尚有身內身外之見而不悟。
夫真體原兼色法為一身,本自內外透徹也。
故下文復申明二十四章,以發明上文之正旨。其文雖間有借物取譬之句,然其處處闢除疑竇,章章闡發真詮,唱嘆餘音,意在言外。其殊深長,當熟玩之。
元氣如何服,真精不用移。真精與元氣,此是大丹基。
言我身中所產之氣,乃無形之元氣,不比食物有形,可講如何服法;
我心中所產之精,乃無質之真精,不比外物堅重,是以不用移得。
但能知藥取火,則知藥即是火,火即是藥,真精與元氣,一而二、二而一者也。
其足為大丹基也明矣!
上第二十五章。此總承上二十四章,申明丹基止此精氣二物合而為一,並不更須外求者也。
儒家明性理,釋氏打頑空。不識神仙術,金丹頃刻功。
此言當時聖道佛法均鮮得傳之人。
故儒家有但明性理未究元命為性之根,釋氏有徒打頑空不探元性即命之本,故不識神仙一貫之道。
所謂以火煉藥而成丹,只是以神馭氣而成道,即是窮理盡性以致命也。
噫!儒家先聖著有《周易》、《中庸》,釋氏世尊說有《金剛》、《圓覺》,第各取而參之,則知神仙金丹之術乃仁術也。
可以功基頃刻造化一身。先儒所謂通乎一而萬事畢者,方知亙古之天下無二道,三教之聖人無兩心也。
上第二十六章。此承上文,嘆世人不知合精氣以為丹,慨然廣發婆心,棒喝三教門人,冀其探三聖之心傳,行道同術,普度天下人也。
偃月爐中汞,朱砂鼎內鉛。龜蛇真一氣,所產在先天。
偃月爐,即指人身中堪以安爐烹煉之所,不必拘求部位也。
朱砂喻心象,曰鼎者,喻人心本虛堪以容物烹調之義。
龜蛇已見第四章,此特發明首章之意,而言身心中之鉛汞原本於陰陽之真一,都系產于先天,只要人自致虛寧靜以觀其復,不用外求者也。
故紫賢薛子有歌曰:「偃月爐,朱砂鼎,須知抱一守衝和,不管透關投玉井。」
夫薛子,石子之徒也,蓋得此章正傳真訣而有此歌也。
上第二十七章。發明爐鼎藥火皆備于我有生之初,嘆惜世人之不明而不行也。
朔望尋弦晦,抽添象缺圓。不知真造化,何物是真鉛。
朔望弦晦,盈虛消息之象也。
尋,轉也,不作覓字解。
抽者,因其盈而損之,添者,因其虛而益之,皆出於自然者也。
自無生有謂之造,即有還無謂之化,取法乎自然者也。
言丹道取法乎自然,人身自有動定,氣機自有伏躍,如天上之月自有朔望弦晦,因其圓缺以為抽添,斷無匝月持盈之勢。
倘不知盈虛消息為造化之真機,而當上弦之後、朔晦以前,於日哺之時欲求月出庚方,必不可得。
以明煉丹者來得藥時,但當抱清靜以為體、守真鉛而為用;
若未遇癸生之初,斷不得見縱向身中搜遍究有何物可是真鉛。
此乃發明第二章「採取要知時」之義。
上第二十八章。上章既明藥物之出處,此章指明藥物之生時,以冀人人能知而能行也。
氣是形中命,心為性內神。能知神氣穴,即是得仙人。
形即身也,身資命蒂真氣以生,故以氣為形中之命。
心乃性天,元神所會,故以心為性內之神,言心即神之室也。
總之性命為身心之根,神氣乃身心所發,則知心身為性命所憑,心身即是神氣之穴。
靈敏之士,得此真穴,集而藏之,即是基命宥密矣。若不知此,從何下手修煉神仙?
右第二十九章。此復發明身心性命之功,惟憑神氣為用,冀人頓悟歸復之法,以還其源也。
木髓烹金鼎,泉流注玉爐。
木以喻性,性憑于心,心中一點真精,原自性根生出,即是我之元精,譬如木之有髓,故曰木髓。——是點明汞之源也。
金為先天乾德,先天心本屬乾,故喻心曰金心——為性所憑。
性無有不善,故寓于心,能具眾理以應萬事,譬如冶金成鼎,能調水火以烹五味,故曰金鼎。
言心本至清,當外物不交之時,尚無疵果,故其精髓可煉成神。
只因有身以來,未經烹煉,感物欲而外馳,遂勞其心,反為形役。
今欲煉丹,安望其能凝精成汞?
故必先明正令,以清靜心,烹煉明淨,方完本性原神,一遇鉛生,即產真汞,凝煉成神。
故喻之曰「木髓烹金鼎。」
泉者,水尚在山未出之稱,以喻我命。
命依夫身,身中一點真氣,原從命蒂生來,即是我之元氣,譬如流之有源,故曰泉流——是點明鉛之源也,玉韞先天坤體,先天身本屬坤,故喻身為玉身——為命所憑。
命無有不旺,故依於身,每到子半一陽自動,譬如琢玉成爐,其中有火暖氣更溫,故曰玉爐。
言身本至靜,當外物未接之時,原無疾病,資此胎息運以長成。
只緣接物之後,不復眷注,遂動蕩夫氣機,致流為精,而有滲漏。
今欲煉丹,此氣尚嫌其濁。
必先堅持正念,帥氣歸集於身中,澄注清潔,方得先天一氣,自然發動,煉汞成神,故喻之曰「泉流注玉爐。」
誰將三百日,漫漫著功夫。
言天下熙熙,誰肯思量生死大事,將自己心身中精氣如此正本清源,炮制得如金如玉,乘時配合著下三百日功夫,勿忘勿助慢慢行持耶?
上第三十章。此因上章,已將神氣根由發露詳明,似可頓悟還源。
其有未悟者,蓋緣向來習染已深,神昏氣濁,當下靈關不透,不能徹底承當,故復教以振刷精神,配製剛潔,待時下手進火用功也。
玉鼎烹鉛液,金爐養汞精。
鼎喻神室,室中主人得如上章修煉清明,則神已縝密如玉,故曰玉鼎。
俄而鉛氣到來,即發汞火烹調,遂成神水,故曰:「玉鼎烹鉛液。」
爐喻氣海,海中正氣得如上章澄注清潔,則氣自堅凝如金,故曰金爐。
氣產必遇汞精,自然兼而長養,遂入華池,故曰「金爐養汞精。」
九還為九轉,溫養象周星。
九還即為九轉,義見第六章。
以言採取得法,即是烹煉交結之道。
象周星者,猶夫周天星斗,以定四時晨昏之有準,悉本乎天行之健,自然隨樞運轉而不忒。
此言沐浴溫養皆當取法者也。
此章大旨發明神即是火,氣即是藥,火見藥則猛烹,藥得火即堅凝,遂成還丹。
曰烹曰養,言自交結而烹煉,即用乾道之靜專以直,養至沐浴分胎,溫養丹成而已。
上第三十一章。此承上章,言振攝精神之後,時來輻湊,即可凝煉作丹,并指示藥火端的,令人曉然於九還之說而無疑也。
玉液滋神室,金胎結氣樞。只尋身內藥,不用檢丹書。
玉液指心氣,金胎指鉛心,氣足而為神,方能烹煉作丹。
故必先養我心氣以滋神室,則通鉛即渾一而成胎。
胎氣結成,則通體氣機如周天運度之隨順天樞,皆無妄行矣。
是神即氣樞也。
坤能常凝,氣無不聚,總是身內之藥,只可向身中求之。
歷代丹書亦不過明其大旨,教人內自修省,不用檢閱也。
上第三十二章。此言交結之正法。
火棗原無核,交梨豈有渣。終朝行火候,神水灌金花。
棗曰火棗,以喻烹鉛成丹之真汞。
梨曰交梨,以喻汞鉛渾一之丹頭。
神水義見第四章,金花即華池也。
言神無核,氣無渣,只要終朝靜虛動直養其無形,自然凝神入氣穴。
即首章所云「鉛汞成真體」之道成於自然者也。
老子所謂「勇于不敢則活」是也。
紫賢薛子有歌曰:「真交梨,真火棗,交梨吃後四肢雅,火棗吞時萬劫飽。」不信然乎!
第三十三章。此言烹煉之正法,下章遂言煉氣存神者之誤,而嘆其未明上品正訣之妙也。
煉氣徒施力,存神枉用功。豈知丹訣妙,鎮日玩真空。
玩者,如大鵬之飛九萬里而息六月,總不出乎天外也。
真空者,謂神實氣虛。
我以神入氣穴,則觀空之見與所空之境一並掃卻,而全體通透內外一真空也。
曰玩真空者,即海蟾翁所謂「照體長生空不空,靈鑒涵天容萬物」是也。
言人之正氣只宜養而無所煉,故專任其周行,則清空而無礙。
而乃有煉氣者,若非搬運,即是閉息。
殊不知閉息搬運,法家于行持符秘中,假所空之境蓄以布氣,似覺得力,是因有所用而煉之也。
若真氣正自周流而人複煉之,是錮其氣矣。
錮其氣便窒滯而不通,勢必於寢臥不覺時仍自吹出,徒然施力勞而無功。
是丹家別品尚著於所空之境,未明內外一貫者之誤也。
再人之元神只宜安而無所為存,故常退藏于密,斯真實而不虛。
而乃有存神者,若非注想,即為默朝。
殊不知注想默朝,常人於祭祀鬼神時,假觀空之見致其精虔,自得感通,是因有所注而存之也。
若丹神正自寂定而人復存之,是自擾其神。
擾其神便梏桎而不安,勢必向遊思妄想處茫然馳去,枉用功夫反不得力。
是釋氏二乘尚泥于觀空之見,未能人法兩忘者之誤也。
陳泥丸《翠虛吟》中列指其弊:「皆因未明真一正訣,以致徒勞枉作,滋弊無窮」。
夫豈知上品丹訣之妙,早將觀空之見與所空之境一齊空卻,故得真空無礙,神自藏於密而養其無形,氣自充乎虛而會其有極。
凡於活子時交正之後以迄活子時交初以前,鎮日凝靜,以行止坐臥為火候,日出而作如鵬之飛,向晦而息如鵬之息,飢來吃飯,倦來便眠,事至順應,客去靜虛,萬物不能撓我之無識,天地不能役我之無形,一任周流乎六氣,我獨含萬有於一誠。
是即上章所云「終朝行火候」、此章所謂「鎮日玩真空」之妙訣也,而何事煉氣存神之徒勞枉作乎哉?
上第三十四章。
此章承上章,而言命寶不宜輕弄,只是藏氣於氣而不測、藏神于神而不知,故不滯于空亦不滯于無,如水中魚悠揚自得,物來則介然以順應,物去則廓然而大公,渾然而獨存可也。
此即沐浴之正法,人能如是,更何危險之可慮耶?
欲煉先天氣,先乾活水銀。聖胎如結見,破頂見雷鳴。
活水銀者,即未煉之汞。
指我心中一點陰精,初時未遇鉛烹,尚如水銀之活而難制。
破頂者,即二十二章鑿破衝開之義。
言所以寶我心中之陰精者,以其遇我身中陽氣,彼能捉住烹煉耳!
但精尚屬陰如水銀之活而易汩,安望其能聚氣成神?
則欲煉先天氣者,必先於平居,戒慎恐懼,堅持其志,由慎獨而退藏于密,是本清靜以為體,守鉛汞以為用。
及到癸生,矢我剛健篤實之力,擒此猖狂如龍之陰精,迎捉猙惡如虎之陽氣,扭住死鬥,一路衝上,兜轉頭來,即自歡合無間。
爾時我之陰精,向來怨其易汩,喻之為活水銀者,其水已被陽氣吸干,凝結成神,同歸于無形竅內,是為玄牝。
白子所謂「兩箇泥牛斗入海,至今消息總茫然」也。
然此言其丹頭初結如是,而此後元命元性之來夏,亦莫不基此宥密以為功。即平時身中真氣,頻頻而至,亦惟此不神之神妙合而凝于無何有之中者也。
如此日復日、夜復夜,不必計日月之程,聖胎自然結就。
一旦破開竅頂,即是玄牝之門。
第覺此身已坐夭上,但見空中雷鳴電掣、振地驚天;旋即百脈俱停,三關爽透。
從此身如火熱,遍體純陽,宿病全消,更無夢寐。
前輩尊此復命,謂為是我先天靈寶元命真人來復;於復性,謂為先天太極道德真人來復;及至煉虛合道,謂是我先天無極元始一炁來復。
顯然以三清演化之天尊,為一炁流行之真體。
其說固確有妙理,然愚竊以為煉丹之道,初以復氣複神為進步,繼即揭復命復性合元為盡功,以闡發返本還源之本旨,更覺親切而不浮。故不必步步稱引尊號,並非敢撇去先輩成說也。
上第三十五章。
此承上章,發明自然分胎之真景。
但正「上不在天、下不在田、中不在人」之際,丹家雖稱為還丹,然而金液尚未還也。
此時身內功夫更大段著力不得,故下文遂言混化一法,教人溫養成丹也。
氣產非關腎,神居不在心。氣神難捉摸,化作一團金。
一團金者,不自分別其五氣三華內外動定色法等見,只是以清靜心養其無形。
《太乙救苦經》云「天氣歸一身,皆成自然神。自然有別體,本在空洞中。空洞迹非迹,遍體皆虛空。第一委氣立,第二順氣生。第三成萬法,第四生光明」是也。
此承上章,而言生易時初委於身中之氣,原由寄宮虛谷而還于應谷,非干於腎;陰精所化之神,只因寄宮應谷順氣周旋而返于天谷,不在於心,然此猶是色身內捉摸之處,並未顯現法身。
茲兼色法混化,以為溫養功夫。
要知神本無方,而氣本無體,故藏于密者謂之神,充乎虛者謂之氣。
氣神交感,只在空洞洞中,無迹可跡,第覺恍惚裏相逢,即於杳冥中有變。
若欲尋時,斷難捉摸,但于靜虛動直之間,一閃火焰飛播虛空,直是一團金光遍體透澈。
用之則真神顯現,舍之即藏于如如不動中矣!
此真景象,非譬喻也。
上第三十六章。此承上章,通下五章,皆以發明溫養之正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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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esse Lau
網名遁去的一,簡稱遁一。2012年定居新西蘭至今,自由職業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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